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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六一章:鹰隼张爪

    

第一六一章:鹰隼张爪



    赵玦道:我另外让人画好几幅油画,请韩赵娘子同时教导其他绣娘刺绣。倘若那些绣品卖得好,绣坊将招进更多绣娘,成立新绣班专绣泰西绣画,到时由韩赵娘子领头,做绣房师傅。

    原婉然愕然。

    赵玦因问道:韩赵娘子不愿意?

    原婉然陪笑道:水往低处流,人往高处走,买办提拔我感激。不过绣坊升迁向例论资排辈,这儿多的是手艺出色的老人。

    赵玦微笑,单论资历,资历便是最无用的东西。

    原婉然怔住,那年头讲人情,伙计年资长短也等同雇佣双方的情分深浅。资历是最无用的东西这话因此多少显得不近人情,由素来温煦的赵玦口中道出,更出人意料。

    赵玦道:我并非刺绣行家,绣坊管事及师傅却是,他们按绣娘手艺高低开工钱。然而那些工钱高的绣娘试绣,竟不及你,此系何因?她们精明,看穿泰西绣画吃力难讨好,怕绣不成闹没脸,妨碍升迁,便假作力有未逮。

    他又道:空有资历,光领工钱,却不尽本分,畏难惜力,让这等人领头带班,必要揽功诿过,上梁不正下梁歪。似韩赵娘子,干活勤快,本该升迁,也正好树立榜样给众人看,肃正风气。

    原婉然先前虽拿赵玦当主顾及上司敬着,始终以为这人宽厚好相与,这时体认到他作为商号主事人,自有决断强悍的那一面。

    两人谈毕公事,赵玦便欲离去。

    原婉然想了想,道:有件事我得谢谢赵买办。

    哦?

    不只为您体贴添炭,又信得过我手艺,还为她赧然笑道:上回您提过的那位叫行月斋的画师,他因为将泰西画法融于大夏丹青,近来教人骂了百句千句。

    赵玦听她提起行月斋流露感情,登时萌生不悦的预感。

    原婉然接着道:上回我来不及向您说,行月斋便是我家二官人,谢谢您对他的褒扬。

    她熬油点灯地绣好泰西绣画,固然有身为绣娘的好强,以及尽职酬报赵玦这两重意思,但和赵野更加有关联。

    赵野采用泰西画法,饱受画坛非议,原婉然自忖没本领和分量同那帮昼师与文人直面叫板,那便迂回侧进助阵。她寻思自己绣好泰西绣画,假若这等绣画在大夏闯出名堂,其所根源的泰西油画也会在大夏流传开来。借这一帆风,让更多人认识并接受泰西油画,赵野东西兼用的画法便不愁洗清骂名。

    原婉然不曾吐露这分想头,但赵玦从赵忠那儿听过她以身相护赵野,又岂会料想不到她变着法子襄助丈夫的这点浅显私心?

    对于原婉然致谢,他客套浅笑,袖中右手重重搓捻姆指食指。

    离开绣间时,他心境阴沉,不等赵忠过来开门,便自行推开门扇走到游廊。其时北风凛冽,眼前皑皑,原来大雪漫天,放眼一片飞白碎玉。

    他见白雪铺天盖地,纷扬而落,蓦地一句诗句跃上心头。

    西风满天雪,何处报人恩。

    他先前对原婉然那点私情的湿冷厌恶,此刻全教另一种伸手不见五指,无边无涯的阴晦沉郁所压倒。

    赵忠在后头掩上绣间门户,劝道:主子,天冷,保重身子。

    赵玦往前迈了几步,忽然眼前一黑,脚步虚浮,往前倾倒。

    主子!赵忠忙赶上前扶住,搀着人折回炭火温暖的小绣间。

    赵玦意识赵忠欲将自己带向何处,立时使出残余气力攫抓对方手臂。

    不要!他咬牙道,声音虚微,口气坚决。

    赵忠警悟主子好强,不愿在外人跟前失态示弱,便改将他扶入小绣间旁、空无一人的议事间,关上门扉。

    赵玦依在椅上休息半晌,邻室房门吱呀响,想是原婉然收拾好针线,步出小绣间。不久果然是她发出咦的一声,而后感叹道:大雪纷纷是丰年。

    赵玦人仍虚弱,但听她开口便是农谚,掌不住有气无力嗤声轻笑。

    赵忠正替他揉搓头面穴道,活络血气,闻声探询问道:主子?

    村姑终究是村姑。赵玦喃喃,心绪轻快了些。

    阿婉。不远处响起男子唤声,议事间外一抹魁梧身影些些淡淡映在纸窗上,朝小绣间行去。

    原婉然讶然问道:相公,你怎地来了?她迎上前,和韩一在议事间前的游廊半道会合。

    外出公干,差事完了直截散值。

    赵野呢,怎没和你一块儿?

    在门房那儿,随后就到。

    嗯,原婉然漫应,向韩一招招手,相公。

    韩一会意,便即弯身。他个子长大,人物伟岸,朝着娇小妻子俯首帖耳一低身,彷佛狮子臣服于绵羊,温柔温顺,百链钢成绕指柔。

    原婉然掏出帕子,轻轻拭去他眉毛眼睫上积下的细小雪粒。

    路上必定有雪水化入眼内,不难受吗?

    习惯了。韩一答道:真不舒服,一把抹掉便是。

    那下手力道得轻,重了要伤眼的。原婉然叮咛。

    韩一五官轮廓犹如山岳起伏,刻划分明,闻言簇起一抹笑花。

    更远处又传来一缕声线,晚来天已雪,能饮一杯无?那是赵野,引用白居易的,但将原文晚来天欲雪的欲字顺应眼前景况,改成已字。

    原婉然从赵野那儿学过一些浅白诗词,因此接口答道:能,前时酿的葡萄酒刚好可以开醰。

    韩一提醒,今晚不能让墨宝上炕。

    嗯,原婉然重重点头,从前它偷吃醉鸡昏迷不醒,吓坏人。这回连酒味都不能教它嗅到。

    她和丈夫絮絮家常,声气活泼自在,好似一只黄莺儿,在晴和春日欢快放声,清圆呖呖。

    议事间里赵忠挪位,要按摩赵玦右手,一瞥主子搁在桌上的手,心中暗惊。

    他一度怀疑自己眼花,定睛凝视。

    赵玦那只修长的手张开五指,手指略现蜷曲,如鹰隼张爪准备擒拿猎物。

    赵玦悠悠唤道:赵忠。声线低柔文雅。

    赵忠先见主子手势,再闻呼唤,立时由这声音认出一丝算不上耳熟但终归记得的某种阴恻。

    他嘴上应声,回忆主子待韩赵娘子某些细致周到处,尽管心中疑影,仍旧以为不能够。

    赵玦道:打听韩赵娘子一家底细。

    赵忠惊疑,主子?

    赵玦眼珠一转,美目黑白分明,神光冷肃含威。

    赵忠一揖到地,是。

    赵玦收回目光,食指轻敲起桌面。此刻的他依旧容颜俊丽,气质华贵,素来温文示人的神态却再也无处可寻,精致的眉眼毫不掩饰焕出森冷气息。

    他喃喃道:闲来无事,聊作消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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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出自唐代齐己的,原文是:

    拔剑绕残尊,歌终便出门。

    西风满天雪,何处报人恩?

    勇死寻常事,轻雠不足论。

    翻嫌易水上,细碎动离魂。

    精确的译文及鉴赏请找百度百科,以下只是我根据它的白话译文再用自己的话说而已:

    剑客在宴会将终时拔剑起舞,舞毕出门。西风吹,满天雪,剑客要上哪儿为恩人报仇,回报知遇之恩?士为知己勇敢赴死乃是寻常事,为小仇小怨舍命不值得。反倒嫌弃昔日在易水,高渐离击筑,荆轲作歌之举,情感过于琐细缠绵,震动离魂